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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居然梦见了我的奶奶,回想起来,奶奶去极乐世界已有整整二十四年了,这是我在她去世后第一次梦见她,醒来之后,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浮现出关于她的点点滴滴。
我和弟弟从小由奶奶带大,她对我们的爱护和关心比妈妈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在感情上我和她非常亲,奶奶虽然出身大户人家,可是她没有读过多少书,因为在她父母那个年代,他们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女孩子不用读多少书,而是女红啊烹饪啊持家啊等等学了不少。
奶奶嫁给爷爷后,一共生育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她把他们都培养到了大学毕业,而且个个是名牌大学,五个孩子中有四个是高级工程师,都对父母比较孝顺,奶奶一直很引以为豪。儿子女儿成人后,她又和爷爷张罗着,帮他们一个个地娶媳妇,然后再帮他们带第三代,我上面共有十二个堂姐姐、十三个堂哥哥,那么多孙辈基本都是由奶奶带大的,看过奶奶年轻时穿着旗袍烫着卷发的照片,可好看了,是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她的这辈子真可以说是个传奇了。
解放后,奶奶不想在家里闲着,就报名参加了工作,为建设新上海出力,由于她工作卖力,积极肯干,不久就被厂领导指派为工会主席,专门负责职工生活及后勤方面的琐事。奶奶拿出了她理家的本领,她的人缘比较好,不辞辛苦地奔波,对那些生活困难的职工嘘寒问暖关心备至,工人们都亲切地称呼她“舅妈”(因为奶奶娘家有个外甥女也在这个厂工作,大家就随她一起叫舅妈了)。由于奶奶工作特别出色,厂领导经过研究,分给她一套曹杨新村的二室户新工房,这在五十年代的上海是了不得的大事,曹杨新村是当时解放后第一个工人新村,专门分给劳动模范居住的,奶奶能分到这套房,说明厂领导对她工作的充分肯定,奶奶高兴得乐开了花。不过,经过奶奶和爷爷的商量后,她向厂领导提出,放弃房子,分给比她困难的职工居住,她的理由就是,我家里有房子,社会上困难的人很多,这个房子我要了不安心,所以请领导再分配给其他困难的职工。对于奶奶这种豁达的心胸,大家都很佩服。
我们家是个大家庭,爷爷奶奶和他们四个儿子居住在一起,由于爷爷奶奶最喜欢我爸爸,所以我爸爸妈妈结婚后他们就和我们一起住了。奶奶是个极其耐心很宽厚仁慈的人。我小时候吃饭特别慢,奶奶总会很耐心地喂我,还翻着花样给我换口味,她一边喂我一边唱着儿歌哄我,经常是一碗饭要吃上一两个小时,有时甚至推着小推车边逛街边吃,从我们家门口的建国西路一直吃到徐家汇,然后再回来,囧…..
听妈妈说,奶奶就是这样把她二十几个孙辈一个个这样含辛茹苦带大的,一个接着一个,我听听就害怕,我自己结婚后只生育了一个孩子,而且基本是由婆婆一手带大的,连晚上睡觉也是婆婆带,我只是偶尔搭搭手,有时孩子吵闹或者身体不舒服时我都觉得心力交瘁,每当这时我都很佩服奶奶的韧劲和对子女的厚爱!
文革时,家里遭到冲击,那年我才四岁多点,弟弟才刚刚一岁,奶奶怕我们小孩子害怕,而且她和爷爷自顾不暇,就和我妈妈商量,把我们送到可靠的亲戚朋友家里去避避风头,等到形势稍微轻松些了,才把我和弟弟接回来。
奶奶是个信佛的人,她每到初一和十五就要前往庙里进香,每年的大年初一清晨,她总是很虔诚地前往龙华寺,为全家人祈福。因为从小一直跟着奶奶去庙里进香,所以我也信佛,每年的新年伊始,我都会去龙华庙烧香还愿,这个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记得小时候和弟弟一起跟奶奶去进香时,每到一个大殿,我和弟弟就急吼吼地找寻最靠近前面佛像的空垫子,因为有时进香的香客特别多,地上垫子少,奶奶总说在后面也同样能祭拜的,我天真地回答说:“在后面祭拜菩萨会看不到的。一定要在前面磕头菩萨才看得见。”
奶奶慈祥地笑着说:“菩萨是阳光普照的,佛光高照,普度众生,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没有前面后面之说。”还告诫我们,大殿里秩序井然,香客们虔诚安静,不能在如此神圣安详的场合调皮捣蛋,窜来窜去,每次去庙里,奶奶都事先在家里准备好多零钱,问她干嘛,她也含笑不语,等到了寺庙门口,看见一些穿着破烂的要饭的朝着进庙的香客伸出手乞讨时,我明白了,原来奶奶是特的为他们准备的。奶奶有着一颗极其善良的心,她总是能在自己己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
一直知道奶奶年轻时做过的一件大善事。那是一九三几年一个寒冷的冬天,奶奶在家门口看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年轻女子怀抱着一个孩子,旁边还跟着四个稍微大些的孩子,那些孩子个个脏兮兮的,手上脸上还长着冻疮,他们已经在我们家门口踯躅了好一会了,奶奶就打开大门,问那女人来自哪里,为啥带着这么多孩子转悠。那女人哭诉着说从苏北老家逃荒而来,男人在路上被抓壮丁了,自己带着五个孩子一路颠簸,随着逃荒大队来到上海,可是这里举目无亲,并没有亲戚朋友可以依靠,也不想回老家了,老家已经没有亲人了…..女人说实在饿得不行了,就等在我们家门口想要口饭给孩子吃,奶奶听后,看那女人也是可怜,就叫人拿来热饭热菜给他们,看着大人小孩狼吞虎咽几天没吃饭的样子,奶奶的恻隐之心上来了,让他们留下在家里帮忙干干杂活,大人孩子的吃住她全包了,把那女人感动得跪在地上磕头半天不起来。
奶奶是个热爱生活,意志很坚强的女人。她酷爱干净整洁到几乎洁癖,每顿饭前都必须用热开水把碗筷重新烫一下,每天三次都是,从来不嫌麻烦,她一直到晚年时分还自己洗衣服洗被子,不要我们代劳,说我们没有她洗得干净,后来有洗衣机了,她也还是坚持自己洗,后来将近八十岁了,在妈妈的再三坚持下,她才勉强接受了洗衣机这个新鲜玩意儿。
她做的饭菜好吃极了,每天出门买菜,总要问我和弟弟爱吃啥,然后换着花样做给我们吃,记忆中奶奶烧的菜好好吃哦。现在想起来还似乎口舌生津的。
奶奶做的粽子那是没话说的,她包的粽子街坊邻居都爱吃,那个肉粽味道可好了,糯米在前一夜就浸在酱油里了,肉都是挑特别好的大块的腿肉,每次她包粽子,我的大妈妈二妈妈(即伯母)在旁边围成一圈,三个人一起包,包好的粽子放在大锅里有几个锅,煮的时候那叫一个香呀,我每次都起码能吃2个,奶奶包了那么多粽子后,她根据四个儿子每家人数多少大约分配一下。记忆中奶奶包的肉粽特别特别好吃,像现在的嘉兴五芳斋肉粽根本不能和它比,虽然名气很响,可是吃着不入味,肉也吃着没味,那米吃上去干乎乎的,酱油的咸味鲜味都吃不出来,米里面也吃不出肉香,尤其近年来开始流行真空包装的粽子,天哪,今年端午别人送我八百多块一盒的五芳斋粽子(共十二个粽子外加一瓶五芳斋黄酒),感觉形同嚼蜡,难以下咽,粽子真正变成了速成的工业食品了。
豆沙粽也是奶奶的特色,豆沙从来不买外面的,都是自己用当年的上好的赤豆煮熟,再裹着纱布把豆沙馅慢慢过滤出来,外边的豆沙皮弃之不用,再搅拌进猪油,这样做出来的豆沙粽子吃在嘴里又软又糯,甜而不腻,简直是打耳光都不肯放的,O(∩_∩)O哈哈~,奶奶包的粽子在亲戚朋友间是出了名的,每年的端午她都很忙,但是她忙而不乱,眉开眼笑的,很有成就感,她做了那么多粽子,在满足这么多家人的需要下,再分几份给四个媳妇的娘家,我的外公外婆对奶奶包的粽子那是赞不绝口,都说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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