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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7 10:4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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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号街车
秦越
偶尔翻阅一本《大众电影》的过刊,其中有段关于费雯丽演艺成就的评价,大意是说,费雯丽演艺生涯中有两部经典之中的经典,一部是《乱世佳人》,另一部便是《欲望号街车》,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有许多关于艺术创作的理论都把艺术家的想象力放置在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上,然而,我总觉得,再丰富的想象力也比不上一个人一路踽踽行来啼血泣泪的生命体验。有谁会自觉自愿地把自己的想象力投注进事不关己的苦难中进行反反复复的熬煎?
《乱世佳人》时代的费雯丽,天然绝代,一个眼神就足以倾倒整个世界,连丘吉尔那样的风云人物都是她忠实的仰慕者,仰慕到不肯亲近的程度,他说,我要在远处观看上天的杰作。青春、美貌、与劳伦斯•奥立弗如火如荼的爱情,它们能够给予费雯丽的全部都是征服的自信,所以才有了世界电影史上永垂不朽的郝斯佳那盈盈如水勾魂摄魄的经典凝视。根本就无需刻意的表演,郝斯佳就是费雯丽,她只需近乎放纵地展示自己,展示自己的青春,展示自己的美貌,以及那些只在面颊上有过短暂停留的作为征服武器的星星点点的泪水……
然而,岁月无情,什么样的红颜也经受不住时间之流的侵蚀,迟暮美人能够得到的最高级褒奖也不过只有四个字——风韵犹存。爱情呢,在“相爱易,相守难”的咒语中,已不知不觉地转换了面孔。在费雯丽饱受病痛折磨,最需要悉心关爱的时候,奥立弗却另结新欢,她的情敌打败她的武器或许只有一件,那就是青春——尽管这青春从来也没有可能达到费雯丽曾经的璀璨。鲜花、舞会、醇酒、爱情,谁还会把它们诗情画意地呈现在一个日渐衰老的女人面前?而费雯丽已然失去了成为贤妻良母的可能,她不甘的心情只会使她一步步地走向毁灭,与《欲望号街车》里的女主人公布兰奇宿命般地如出一辙。
“他们告诉我乘坐一辆叫做欲望号的街车……”这是布兰奇出场时的第一句台词,这辆街车把她载到了一个名叫天堂福地的地方,然而,这里或许是她妹夫斯坦利那样的粗俗野蛮者的天堂,却永远也不会是布兰奇的天堂。天堂福地的男人们工作之余全部的消遣就是打牌、喝酒和打老婆,而女人们的生活就是对于这样的男人的习惯与依赖。布兰奇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自己曾经的教养,尽管红颜已逝,仍然执着于玫瑰、香水、诗歌、音乐、爱情以及优雅的生存方式。这一切都需要来自经济方面的支持,布兰奇却已一文不名,她维持自身体面的唯一方式只剩下了说谎和把自己隐藏在暗影里。把自己隐藏在暗影里,是为了让暗淡的光线来模糊自己的真实年龄;对于谎言,她自我解释是为了拒绝接受命运给她安排的一切,通过对自己和向别人隐瞒真相,让生活看起来是她希望的样子,而不是其现实的样子。这真是一种魅惑,如果你的心还不够坚硬、粗糙,可以把生活鄙陋的一面等闲视之,你宁肯选择哪一种?是那个血肉模糊的现实的躯体,还是那件高贵华丽的谎言的外衣?
后来,在妹妹丝苔拉的劝说下,布兰奇终于下决心谋求一份粗糙的现世安稳,与妹夫的一个叫米奇的朋友结婚。她独自一人在妹妹家中等待与米奇的约会的时候,一个报纸收费员敲开了房门,那是一个年轻得有点幼稚的男孩子,“你真年轻!……”,她由衷的赞美暴露出她自己对于已逝青春的无尽缅怀。她从桌上的花瓶中抽出一支玫瑰,献给那个男孩子,并与他吻别,同时也不无辛酸地吻别自己的青春以及所有只会属于青春的一切。
米奇没有出现,憎恶布兰奇的斯坦利打听到了布兰奇刻意隐藏的过去,并告诉了米奇。,在家乡人眼中,布兰奇是一个放荡的女人,甚至与一些是自己学生的男孩子也有过暧昧关系。那或者只是她挽留青春的全部徒劳,是爱情夭折后她为自己选择的平息心灵创痛的可怜方式。真正的生活到底是生活的表象,还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个体内心世界的生活?
米奇打击的余痛仍在,在妹妹丝苔拉去医院生孩子的夜晚,妹夫斯坦利又强暴了布兰奇,不是出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企图,而是因为生存必须要摧毁教养——那些被贴上了装腔作势标签的不合时宜的教养。布兰奇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当她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妹妹的时候,妹妹却已经生下了斯坦利的孩子,她选择去相信的,只能是对自己的生存有利的那部分所谓的事实。她站在了丈夫的一边,决定送姐姐去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的医生和护士来接布兰奇,凶恶的护士没能制服布兰奇,她仍然执着地要求一位真正的绅士。医生脱下他黑色的礼帽向布兰奇致敬,布兰奇优雅地把她的手伸向医生的手,她说,“无论如何,我总是依赖陌生人的仁慈!”陌生人之间尚且有出于礼貌的仁慈,亲人呢?爱人呢?作为妹妹和妹夫的丝苔拉和斯坦利对布兰奇没有仁慈,作为丈夫的劳伦斯•奥立弗对曾经相爱过的费雯丽唯一所做的事情不也只是雪上加霜?
布兰奇乘着精神病院的汽车绝尘而去,斯坦利和丝苔拉互相拥抱、偎依,浩劫终于过去,灾难终于过去,好一对共过患难的模范夫妻!他们幸福的生活又将继续,以至永远。
什么样的力量能够打败生活的常规?你的挣扎或许就是别人的地狱。众人皆醉的时候,最好你也醉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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