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岁月是否白发苍苍

viola_jean

这是在澳洲出版的女友上看到的一篇文章，看后感觉不错，惊觉作者是恩雅，不知道是否是多年前那个小有名气的网络作家，看风格很有可能是的。网上很难找到这篇文章，还好blog上有人手打上来，被搜索到。贴出地址，以表感谢。http://spaces.msn.com/gasee/blog ... e8%8d%83&blogcs=end 不管岁月是否白发苍苍 作者:恩雅 FROM: <女友> 我讨厌相亲,尤其讨厌陪别人相亲。 遥望那个男人去洗手间的背影，我一身轻松地对张苗苗说：我很负责的告诉你，长相真的很重要。已经是第三次陪她相亲，心里承受极限一次一次被突破，我承认我很肤浅，张苗苗也深刻不到哪里去，她一脸沮丧地搅着咖啡杯，嘀咕着：还过得去吧。 陪她走了近五公里马路，小风凉凉地吹着，腿软软地拖着，每当有气质出众的男子走过去，张苗苗都要狠狠地看上两眼，表情愤怒，面目可憎。走到我家楼下，我给老赵发短信：我受伤了，在楼下。一分钟后看着穿着睡衣的老赵蜘蛛侠一样扑过来，哪里？那里受伤了？我们尖笑着挤成一团：眼睛啊。 遣送走张苗苗，洗澡完毕，我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变得激动起来，我纠缠住老赵给他说三次陪张苗苗相亲的恐怖经历，老赵坐在电脑前很认真地写他的月报，有一茬没一茬地接着话，表情寡淡。淡黄色的灯光暖暖地照着他，居然有些好看，我陷入幻觉，傻傻地看着他。他突然意识到我不说话了，转过头来瞪着我，怎么了？！ 我说你有白头发了。他哦了一声继续写他的工作报告，你给我拔了。我拨开他的头皮报告：白头发有点多，都拔？他背对着我很小声很小声地叹息了一下，可我还是听见了，那声叹息从后胸传过来，低低地，沉沉地，穿过我的忧伤与繁华。 我是一个很肤浅的人。我喜欢外表光鲜的人或者动物，如果不符合我的审美，我没有耐心挖掘他的内涵与气质。尤其是不能看到瘦的男人，只要是瘦都一定程度上让我心里发紧，没有安全感，生怕他们被风吹跑了，连名字都吹走，面目模糊。这种审美注定让我第一次见到老赵的时候，充满了悲凉。我们对着一桌子鱼肉把面孔埋藏在虚伪与客套里，谈了阵天气与物价，各自散去。在此之前，他是我一客户里的一个名字，我甚至不知道他的星座、年纪与喜爱，在此之后，我知道他话不多，三十多岁，瘦。那次见面，我们代表各自的公司签了个现在想不起来的合同，我继续我肤浅光鲜的生活，他被风吹走了。第二次见到他是过了一年，续签合同，他稍微胖了些，我的眼睛可以接受与他直视，我请他吃饭，问他有什么不吃的东西，他想了一会儿说，不吃海鲜。我恨得牙根发痒，鱼虾是我的最爱，不过依旧保持微笑，为他点上猪牛羊鸡鸭。那天中午有点闲散，谈得多了，居然发现共同喜欢一些电影，对着残羹有些作践了电影，于是换到咖啡厅继续猛侃昆丁塔伦蒂诺和超现实主义。 于是后来我们经常喝咖啡，非官方的，非正式的，暖暖的，瘦瘦的。 老赵会风雨不动地要上一 壶黑咖啡，我从摩卡喝到巴西，我讨厌对咖啡专一。有一天老赵说你试下黑咖啡吧,有点苦,但是苦得单纯。我从此对黑咖啡和老赵肃然起敬，这么有内涵的咖啡和人。老赵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你这个小孩。我对这个称呼充满高兴，好像他这么称呼我的时候，我有了一种奇妙的安全感，面前总是浮现一个画面：在农村，夕阳西下，母亲做好晚饭对着空旷的田野大喊，铁蛋，回家吃饭了，空谷回响。和老赵呆在一起的感觉就是那样子，老气横秋的喜欢。 张苗苗因为几次约不到我上街，非常诡异地问我是不是有了艳遇。拿着电话我忽然有了失落的感觉，艳什么遇啊，三十三岁的男子，沉稳而内敛，胖了以后还稍微有点帅，肯定早被人招了安！再喝咖啡的时候，我看着窗子外，话说得少了，老赵问我，小孩子，你今天心情不好吗？我挤压出一个笑容，很好啊，你，你，你的太太好吗？这个问话让我自己差点钻到地底下，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没有预防，没有措施，没有后路的一句话。我像一杯黑咖啡一样愚蠢地被老赵注视，无地自容。 后来老赵说，当时那个样子的我，清澈见底，倾国倾城——从此以后再也没看到过。 老赵当时说的是，我太太很好，很可爱，谢谢。我哦了一声，不知道该再说什么，瘦的男人果然够狠毒，浪费我这么多宝贵时间，而且还可以那么理所当然地说他太太很好很可爱，一点人性都没有。那天的窗外很合时机地开始下大雨，淅淅沥沥，空气很安静，老赵突然把脸贴得很近看着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太太，可是她确实很可爱。我的头有点大起来，缓不过劲来。 张苗苗嘲笑我，还号称是万花丛中过来的高人，这么简单的表白都听不明白。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这个男人会在我的生命中变得重要起来。 有人说五年以上的差别，就会有代沟，那么我和老赵之间起码隔了一个太平洋。 老赵永远喜欢黑灰蓝三种颜色的衣服，我给他买的红毛衣压了箱底永不见天日，他说太鲜艳的东西容易褪色。 而且他会风雨不动地每周六早上给老老赵打电话，永远一成不变的开场白：爸，你最近还好吗？ 还有，他从来不吃鱼类和虾，因为他说他有一种奇怪的信仰，不吃生鲜。 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他很随意，任由我胡乱安排，而在某些时候，他有一种极其固执的坚持，永不改变。别人说丑人多作怪，果然。 十一长假他要去西藏，很坚决。老赵说西藏是他认为的世界上最干净的地方，在布达拉宫人会变得很清白，像是一个出世的婴孩。我说除了西藏哪儿都可以去，西藏我就是不去。于是那年十一，他继续去他的西藏，丢下我在这个不干净的尘世，毫不手软。我把电视换了无数个频道，愤怒且无聊，恰巧有个电话过来，说是没出门的话，大家结伴去景德镇。 年轻就是好啊，我们捣腾了几趟火车到了景德镇，一路上打牌说笑话，还唱歌，四五个人，鲜艳而快乐。去他的老赵，去他的西藏。老赵不间断地给我发短信，到哪里哪里了，陌生的地名，像火车报站一样枯燥。几天里我跟景德镇的老瓷器师父学习做陶罐，他手下的土陶优雅而好看，我手里的泥巴很难成形，老是坍塌，师父说，你的陶土水太少了，水里有泥，泥里有水，不多不少才能做陶器，太硬了没有韧性很快就坍塌的。当时觉得这句话很有哲理，没有细想，我给老赵发了一个短信：你还好吗？我终于做好了一个罐子，肥胖而饱满，我喜欢的样子。上釉的时候，我很郑重地写着：送给老赵。 回程的时候很小心，一直抱着那个大罐子，回家后放到老赵面前，严肃地说：我希望你能变成这样。老赵一点欢喜都没有，淡淡地问我是哪天烧的罐子，我说三天前。老赵说，三天前他在青藏公路边上，结了一个很大很长的幡，在西藏，结幡是祝福和祈祷，那条长五十米的幡，写满了我的名字。 于是我有了些奇怪的感受，那种纯粹干净的喜欢，那种穿越无数人群的释然，如果没有这个人，我会在哪里？我会还好吗？我的年轻浮躁依旧在繁华与苍凉里流浪不安。 老赵比我大七岁，他三十三，我二十六，这让我们确实有些代沟，比如说，他喜欢轻音乐而我还迷恋RAP；他喜欢西芹百合而我喜欢辣椒多多；他叫父母爸爸妈妈而我叫父母美女帅哥；他有时还是叫我小孩子而我叫他老头；他对物质淡泊而我想要糊满美金的房屋；这都无所谓，当我渐渐习惯了一个大龄男子的爱情方式以后，最让人忧伤的是，他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英文都没有说过。 张苗苗说，无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多好，如果没有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就没有修成正果。 我拨开老赵的头皮，看到了好些白头发，我报告：白头发有点多，不能拔。老赵躺下来，躺在我腿上说，都拔了。于是我把嘴巴贴在他的头皮上，用牙齿轻轻地咬住头发一根一根咬下来，这样就不疼了。淡黄色的灯光下，胖胖的罐子在书桌前看着我们，满屋淡淡的暖。老赵眼睛有点红，我大叫，还是不拔了，疼吧。他说：如果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三个字的话，那么你现在听清楚，我爱你。 阿弥陀佛，让岁月白发苍苍去吧。

丁丁丁

喜欢~~名字感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