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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贤江
1
1982年，洛杉矶，夏天。
一辆劳斯莱斯正沿着文图拉高速公路行驶，车里坐着两位年轻人，开车的是一位年纪轻轻的黑人小伙，他似乎有点走神，边开车边反复哼着一小段旋律，丝毫没有注意到，车子的尾部正在冒烟。
“你们的车着火了！”
车窗外传来的叫喊声惊着了司机，他看到一位骑着摩托车路过的年轻仔，正冲着他们大声叫喊着。
车里的两人赶紧停下车检查，这才发现，车尾的火已经开始烧起来了，再烧一会，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小孩救了我们。”黑人小伙说。
两人迅速把火扑灭，然后打电话寻求援助，在等待援助到来的时候，黑人小伙又反复哼起了那段旋律，他似乎完全被这段旋律迷上了。
“我太喜欢这段旋律了，我觉得如果把它写成歌，一定会火。”
他真这么干了，而这首歌也真火了。
歌曲的名字叫《Billie Jean》，黑人小伙就是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那会儿他还不到24岁。
2
骑摩托车的小孩救了迈克尔·杰克逊的命，而迈克尔·杰克逊则救了《Billie Jean》。
《Billie Jean》刚开始录制的时候，制作人昆西·琼斯（Quincy Jones）并不喜欢这首歌，屡次三番“为难”杰克逊，就想让他把这首歌从专辑中拿掉。
他先是让杰克逊把歌名改成《不是我的情人（Not My Lover）》，因为他觉得原来的名字会让人想起一位同名的网球明星。
未果。
他又想把长达29秒的前奏剪掉，但遭到杰克逊的强烈反对，杰克逊说那段前奏让他想跳舞，昆西·琼斯只能作罢。
“如果杰克逊说出让他想跳舞这样的话，那我们最好都闭嘴。”
无论如何，昆西·琼斯还是以自己最专业的态度帮《Billie Jean》完成了录制，他要求编曲乐手为这首歌弹出最特别的音效，是他们从来没有录过的那种，他还找来萨克斯风演奏家汤姆·斯科特（Tom Scott） ，却让他演奏一个并不太常用的乐器，Lyricon。
录制贝斯的时候，贝斯手路易斯·约翰逊（Louis Johnson）把自己珍藏的琴都拿出来给迈克尔·杰克逊挨个弹了一遍，迈克尔·杰克逊最后挑了在他听来是最特别的一把。
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3
新十年伊始，传播渠道加速碎片化，音乐市场呈分众化趋势，视频开始影响音乐传播，唱片销量持续下滑，媒体断言，音乐产业不会再出现一呼百应的超级巨星。
这说是2020？不，说的是1980。
史料记载，1980到1982年间，全球唱片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衰退，其中，“唱片巨头”CBS（索尼音乐前身），年利润下降了50%，而唱片销量则减少了超过15%。
唱片公司慌了，一查原因，可能是因为FM。
1970年代末， FM（调频广播）崛起，与老大哥AM（调幅广播）相比，FM覆盖范围小，只服务本地听众，但音质更好。
最重要的是，与追求大一统的AM不同，FM只关心本地听众口味，当地人喜欢什么就播什么，所以，听众很快就转向身边的FM了，不再听的AM了。
数据显示，1970年代末，50.1%的美国电台听众转向FM，1982年，FM获得了70%的听众，其中12-24岁的听众占84%。
其实，FM比AM更适合音乐传播，音乐是FM最喜欢的内容之一，但因为FM服务的是本地听众，地方口味各异，而且越来越碎片化，不同目标受众的FM电台层出不穷，R&B、摇滚、民谣、乡村等各自为站，而且，曲风越来越细分，FM电台还生造出了A.O.R（Album-oriented rock）等新概念。
白人FM电台不播放黑人音乐，也没人能管。
曾经，能够大范围传播的AM，是金曲的摇篮，是巨星的温床，是流行音乐的游乐场，是音乐产业的助推器，如今，AM失势，FM又不受控制，面对传播渠道的碎片化，唱片公司束手无策，媒体哀鸿遍野。
1982年4月，《新闻周刊》宣布，随着流行音乐的碎片化，巨星时代已死。
“再也不会有像The Beatles或猫王这样的巨星了。”
半年后，迈克尔·杰克逊上场。
4
1982年11月30日，迈克尔·杰克逊的新专辑《Thriller》发布。
专辑发布前，专辑中的歌曲、迈克尔·杰克逊和保罗·麦卡特尼（Paul McCartney）的《The Girl Is Mine》已经率先打榜。
唱片公司选择先打这首歌实属无奈：因为白人FM电台不放黑人的歌曲，唱片公司只好能搬出保罗·麦卡特尼。
事实证明，效果还不错，白人FM还是很给保罗·麦卡特尼面子的，《Thriller》的销量也不断上涨，只是，并没有要创奇迹的迹象——最高只排在Billboard200第五。
唱片公司接下来的算盘，就是绕道FM，试水MTV了。
MTV尽管1981年才正式成立，但视频的冲击力已经初露峥嵘，媒体也为这个新势力推波助澜，称音乐将从此进入视觉时代。
然而，当唱片公司把重金打造的《Billie Jean》的录影带递给MTV的时候，却吃了闭门羹。MTV以不符合自身的摇滚定位为由，拒绝播放这支MV。
纠结了两个月之后，MTV最终播放了《Billie Jean》，坊间传闻说是唱片公司逼的，MTV的说法是他们自己良心发现：“没看过这么好看的MV”。
《Billie Jean》的MV播出后，观众们都震惊了，固执的白人FM电台也开始主动播放《Billie Jean》。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Billie Jean》喜提单曲冠军、《Thriller》喜提“史上最高销量专辑”，迈克尔·杰克逊喜提8座格莱美奖，MTV喜提“音乐影像时代”、音乐产业喜提新一代超级巨星，黑人族群喜提新的文化icon。
坎耶·韦斯特（Kanye West）最近接受采访时说，他永远忘不了迈克尔·杰克逊在公开场合大方亲吻猫王女儿丽莎·玛丽·普雷斯利(Lisa Marie Presley)的一幕，那个时候，黑人们通常都被要求守规矩。从此，大家知道可以怎么做了。
5
在产业人士眼里，迈克尔·杰克逊开启了新的巨星时代，在学者眼里，迈克尔·杰克逊“打破了种族藩篱” 、“聚合了流行文化碎片”。
迈克尔·杰克逊一直在做的一件事就是通过音乐团结世界上的所有人，《We Are The World》如此，《Heal The World》也如此。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能被不同国家、不同肤色、不同语言和性别的群体接受的原因。
但是，本文之所以从一首歌的故事入手，也是想提醒大家，歌曲创作才是音乐产业的根本，The Beatles也好，迈克尔·杰克逊也罢，传奇都是从一首好歌开始的。
营销推广当然也很重要，但如果没有迈克尔·杰克逊一开始就为《Billie Jean》的灵感碎片痴迷、如果迈克尔·杰克逊没有坚持要求昆西·琼斯按他的想法录歌、如果昆西·琼斯没有在录歌过程中表现出足够的专业度，如果没有《Billie Jean》这样一首好歌，一切都不成立。
互联网所带来的碎片化程度要远远超过FM，但是，我始终相信一首好歌自身具有无与伦比的穿透力。
好内容是不朽的，这不，在英国《卫报》不久前评选的史上最好的100首歌（英国版）里，《Billie Jean》又高居第六，迈克尔·杰克逊也是榜上排名最高的男歌手。
谨以此文献给我心中永远的King。
狗仔卡
发表于 2020-9-21 15:4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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