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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2 21: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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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薛宝钗慧心证前缘 花珍珠矢志共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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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宝钗听了那小姐之言,一时好奇,把那本书拿在手里看时,见那封面上端端正正三个大字,恰恰是《石头记》,不由一惊,道:“如何有些眼熟!”因翻开来看,那小姐在一旁笑道:“我兄长言道,此书在那都中红极一时,众人互相传看,交口赞誉,大有洛阳纸贵之势。那些文人见了书中故事,又另取了几个浑名,或是唤它《红楼梦》,或是称作《金陵十二钗》,或称《风月宝鉴》,一时人人手中捧着一册,家家案头摆着一部,又有竹枝词唱云:开言不谈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真是风靡天下了!”
那宝钗却看得入迷,哪里听得她说话?只看得一个字就心惊一回,看了一回书便心动一次,只觉得无数迷雾渐渐散去,那前尘往事渐渐分明,也不及细看,只大致浏览一遍,待看到八十回之后,顿觉无聊,味同嚼蜡,竟看不下去。那小姐见她如此入迷,也不好打搅,今见她皱着眉头,便凑过来看了一看,笑道:“果然姐姐也觉得后四十回不如前八十回远甚,小妹看时,也有同感。”宝钗方回过神来,道:“只怕后四十回是他人假托的伪作,也未可知。”小姐拍手笑道:“我也是如此说呢,只不知后来到底结局如何?恨不能找到那作者问个究竟!”一句话提醒了宝钗,因看那作者署名,却是“情僧”二字,不由若有所思。
原来宝钗却也是那《石头记》中人转世,因过那奈何桥时,喝了一口孟婆汤,蒙蔽了心智,不复记得前世之事,故虽见了妙玉、宝玉、黛玉觉得似曾相识,只想不起来。如今因缘巧合,竟得见此书,一时竟把那前八十回故事尽数记起,方知彼此今世纠缠实出于前生孽缘,又回想那宝黛二人情形,原来他两个却是早有前盟的,不由叹了口气,将自己一番心事掂量了一回。又想,按那《石头记》前八十回所述,他二人必是未能如愿,如今又是一个轮回,未必就不会悲剧重演?或者机缘巧合,那宝玉竟变了心意,也未可知,不然如何近日对那妙玉如此亲切?
她这里只管呆呆想着,那小姐只道她心中爱极了这书,又不好意思夺爱,因笑道:“姐姐果然喜欢,妹妹便送与姐姐,又有何妨?若是别人,妹妹断然不肯,因与姐姐投缘,且这书妹妹已看过不知多少回,早已熟记于心,姐姐但拿去不妨。”
宝钗见她竟肯割爱,心中甚喜,待要谢她,转念又想,自己若拿了去,只怕被妙玉、湘云看见,反而不美。又或者被宝玉见了,想起往事来,撇下我们三人去寻那黛玉,自己也后悔不来的,竟不要拿去为好。因笑道:“妹妹如此抬爱,我如何不感激?只是头一宗,此书是妹妹心爱之物,我怎好夺爱?第二宗,我师傅是出家人,我虽是俗家弟子,终究是向佛的,倘被她看见,必定说我不该看这杂书,乱了性情。不如今晚便与妹妹一处歇息,把这书细看一遍罢了。”
那小姐见她如此细心,倒又添了几份亲近之意,因道:“如此也好。我看你那师傅,确实不是个好说话的,她若看见,必要说你。你便在此处细看一遍罢了。”两个计议已定,恰好丫头来请用晚餐,便把那书收好,一同出来。
一时餐毕,那小姐便当着众人对宝钗道:“我与姐姐聊了几句,深觉投缘,姐姐如不嫌弃,今晚便在小妹房中歇息一晚,联床夜话,如何?”
宝钗因道:“妹妹盛情,愚姐心领,却之不恭的。只怕师傅夜间无人服侍。”
小姐道:“家里丫鬟、下人也不少,尊师尽可使唤的,姐姐放心。”
妙玉本不在意这些小事,淡淡道:“如此,你便去罢。只别太晚,明儿一早还要赶路的。”
宝钗便道:“师傅既如此说,弟子自当从命。”因与那小姐一同到房中,高烧红烛,彻夜未眠,把那《石头记》从头至尾细看了一回,感慨万千。
次日起来时,两个眼圈都肿着,湘云先取笑道:“你两个也忒亲密了,昨夜也不知说到几时?如今肿着眼睛,直打哈欠儿,只好白日梦游去!”
那宝钗原不曾打哈欠,听她如此说,果然打了一个,一时众人都笑了。用过早膳,那妙玉便要告辞,那小姐却万分不舍,只苦苦挽留。妙玉哪里肯依?那小姐因求着宝钗道:“也不知为何,见着姐姐,便觉亲切,倒像嫡亲的姐姐似的。姐姐若不嫌弃,便收了我当个贴身丫头,情愿服侍姐姐西去取经!”
湘云听了,道:“你道那西天是轻易去得的?可不是说着玩的!趁早收了此念罢,到时候你半路后悔了,又叫我们送你回来,岂不麻烦?”
那小姐哭告道:“绝不后悔的。”又求宝钗。
宝钗因见她面善,又如此苦苦相求,不觉心中一动,却知道她姓花,竟不知她名字,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姐见问,便道:“我姓花,因打小儿父亲疼爱,取名珍珠。”
宝钗听了,大吃一惊,暗道:“原来是她!此事却也是天定,再难推却的。”因对妙玉道:“师傅,佛门本无类的,人人都修得,她既如此心诚,倒不好阻却,便收下她罢!”
妙玉却有些厌烦,因道:“她本是要做你的丫头,你自己拿主意罢。你若愿意,我也没别的话说,只一条,既要一同西去,便不许叫苦喊累的,她行动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宝钗道:“这个自然。”
那小姐见允了,果然大喜,过来见过妙玉等四人,便去收拾东西,另辞她家人。原来她父亲早不在人世,只有一个寡母,一个长兄,也不甚疼她的,见她决意要去,竟答应了。你道为何一个千金小姐不在家中安享清福,倒愿意出门受苦?这却是她命中缘分所定的,因此竟不能改。
一时,五个人收拾好行李,各骑了一匹马儿动身。那宝钗又暗中嘱咐她不得在众人之前提起石头记中情事,那珍珠虽不解,也无不遵从的。她却也是看了《石头记》的,因慧根甚浅,不能尽知前事,却也心有所感,略略知晓了一二的,服侍起宝钗来却是细心体贴,十分周到,不过几日,那妙玉等几个便与她熟稔了。
师徒几个又行了数十天,不觉又逢秋时,只见落叶萧萧,寒烟漠漠,万象萧索,残红遍地,景色甚是可喟。宝钗因想起去年秋时见到黛玉之事,不觉看了那宝玉一眼,只见他正在那边和妙玉说些什么,两个笑个不停,不觉暗叹道:“男子之薄情,一至于此!”一时也不知当喜当忧。
忽听那湘云咦了一声,仰天看着,道:“如今世道真古怪,那大雁竟不南飞,竟飞到这西方来了!倒是雪白可爱一只雁儿!”
几个听了,也都抬头看,只见那雁见了他们,竟不飞走,只在头顶盘旋,一时飞下来,只见它嘴里还叼着一个包袱呢,众人甚觉奇怪,因道:“自古说‘鸿雁传书’,莫非它是给谁送信来了不成?”
那宝钗听得一个“书”字,不由心中一动,只见那雁儿落在众人面前一个树枝上,把那包袱放在枝桠间,竟口吐人言。却不知它说的是甚么?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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