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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2 21: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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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勇晴雯巧遇丑猪头 慧紫鹃苦瞒痴黛玉
却说那晴雯被那熊罴怪相逼,力不能敌,看看要落入他手中,受他凌辱,她本是个火爆脾气,哪里忍得?便欲自尽,那妖怪来不及相救,眼看她便要魂飞魄散,也无法可想。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一物飞来,猛可里把那莲花撞到一旁,那晴雯只划破了左边肩膀,却不曾伤了性命。因定了定神,看那救了自己之物,竟是黑黝黝一把铁齿钉耙,不由诧异不已。
却听那熊罴怪道:"小妞,你原来如此刚烈,早知道我也不敢惹你了。如今幸亏有人救了你性命,不然,我竟差点害死如此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岂不是太也伤天害理?"
只听得一人道:"原来你还有些心肠,我便饶你一命, 你向这位姑娘赔个罪,我便不与你计较。"
那怪大惊,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妖怪站在那里,正瓮声说话哩。那怪看了,不觉哈哈大笑道:"成日只说我丑, 如今竟撞到一个比我更丑上百倍的!和你老兄一比,我纵不如潘安、宋玉,好歹也是个美男子了。"
那猪头妖怪听了,也不动气,只见他微微一抬手,那钉耙便倏地飞回手中,十跟铁齿黑黝黝地,更无些儿光彩。晴雯见自己的救星竟是如此一位人物,倒也诧异不已。
那熊罴怪见了,越发哈哈笑道:"原来你生了个狼伉模样, 倒也寻得一件相称的兵器。这钉耙儿实在俊得紧!希奇!希奇!哈哈!哈哈!"
晴雯见他如此刻薄,心中不平,因忍痛道:" 王八莫笑乌龟黑,翻转来一般颜色!人家丑自丑,却是个伟岸男儿,丑便怎地?"
一时说完,不由后悔失言,心道,我本意是要帮他,如今把他说成王八乌龟,又直说他丑,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倒受了这番奚落,只怕脸上不好看。因看那猪头脸色,只见他一对招风耳,一个冲天鼻,两只绿豆眼,皮粗肉厚,黎黑肥胖,身材狼伉,嘴脸凶恶,兵器古怪,不由暗道:" 倒是不曾冤枉他!便是这熊罴怪,也比他俊得多哩!"
那猪头却无丝毫恼意,只笑嘻嘻地,立在当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钉耙闪电般伸了过去,把那熊罴精嘴上重重打了一下,只打得一张嘴巴高高肿起,支支吾吾,哪里说得出话来?心中暗道:"我的妈呀! 原来是个如此厉害的角色!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便拿着刀子,捂着嘴巴, 一溜烟儿跑了。
这里晴雯见了他身手,也不由羡慕,因施礼道:"多谢你救了我的命。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那猪头笑嘻嘻地,上前作了一个揖,道:"我姓猪,叫猪无能, 你就叫我猪大哥好了。我因去西方找一个故友,偶然从此经过,恰好帮了姑娘一个小忙,不必放在心上。"
晴雯听他说话实在,倒亲近了几分,笑道:"多谢猪大哥救命之恩,以后你若有难,只管叫我帮忙。我叫晴雯,也是去西方寻人的。 不如咱们一伴去,如何?"
那猪无能听了,笑道:"只怕老猪嘴脸吓人,一路上把姑娘吓坏了。"
晴雯笑道:"哪里的话?我自小胆子大,再丑的也不怕!再说,纵然不习惯,看多了就习惯了。"说完又后悔,原来这话也说错了,不该直说人家丑的。
那猪无能听了,一双小眼睛看了晴雯一眼,笑道:"我这副模样,便是亲娘也嫌我丑,不要我,去讨饭也没人给的,难得你竟然不嫌弃。"
晴雯听了,虽见他笑嘻嘻地,不知为何,竟有些酸楚,因安慰他道:"人不可貌相,好男儿更不在长相,就说我那朋友,虽然模样好,却是个无情无义的,比猪大哥差得远了!"
那猪无能见她如此说,又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因掏出一包伤药,道:"幸亏你伤得不深,赶紧把这药粉涂上,包你止血止痛,半日就好了。"
晴雯把药接过去,自去敷伤口,那猪无能却背过身去站着,拿那钉耙在地上耙了几下。晴雯缚好药,裹好伤口,回头看时,只见他在地上依稀耙了几个字,一时又用脚抹了,因背着身子,也不知是甚么字。正思量,只见他转过身来,笑容满面,道:"好了?这便上路罢!"
两个人便结伴西行,一路说说笑笑,那晴雯见他说话风趣,为人细心倒非常亲切,一个称大哥,一个称小妹,却如真兄妹一般和睦。
如今不提他两个西行,却说那雪雁不辞辛苦,日夜兼程,终于回到那盘丝洞中,远远便看见紫鹃站在洞口张望。见她回来,喜不自胜,迎上来,拉着她手,便问:"宝玉呢?"雪雁见问,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把那包袱往她手里一塞。那紫鹃不觉呆了,握着那书愣了半天,方道:"难道……"雪雁便流下泪来,道:"我们都错看他了!"一时便把那宝玉情形说了一便。紫鹃听了,恍如青天霹雳,半天做声不得。雪雁哭道:"师傅若问时, 如何说才好?"紫鹃不觉也流下泪来,因道:"师傅病体尚未康复,如何告诉得她?瞒也瞒不过她的。如今说不得,只好瞒得一日是一日了。" 一时两个计议了一番,把那书藏了,把眼泪擦干,做出欢喜的神气儿,往那洞中走去,一边叫道:"师傅!雪雁回来了!"
只见那边一个人颤巍巍扶着洞壁出来了,不是黛玉却是哪个?只听得她喘吁吁,满面欢喜,道:"雪雁,你辛苦了!"两个眼睛只往洞外看,看了多时,并无一个人影,那欢喜之色便渐渐不见,轻声道:"莫非……"
紫鹃见她如此情形,如何不难过?却强作欢颜,上前搀住,道:" 宝玉一看那书,就急得不得了,即刻就要来看师傅。不料那妙玉竟被一个妖怪拿去,眼看有性命之忧,不得已,只好先去降妖,只等救出他师傅便来此探望。师傅莫要心急,再等几天,他便到了。"
黛玉听了,一张脸儿刷白,更无一似血色,半晌,方低声道:"如此,也好。雪雁,你一路辛苦,早点歇息吧。"说着,便慢慢扶着洞壁回去了。这里雪雁已忍不住泪流满面,只不敢被她看见,背过身去,只管擦,哪里擦的完?
紫鹃见黛玉如此神情,心知她已有所知觉,待要劝她,一来不知如何开口,二来,料劝也无用的,只得忍着泪,上前掺住她手,只觉那手冰凉凉地,一径儿微微抖着,因看她神情,只低垂着眼帘儿,一语不发。一时把她扶到榻前坐下,拿个靠枕给她垫在腰后,笑道:" 师傅,你只管在这里歇着,我和雪雁做饭去。"说着,便抽身出来。 你道紫鹃为何不留在那里安慰黛玉?原来她只觉得鼻子一阵阵发酸,恐怕自己哭出来,因借故离开。刚刚的转过身,出了房门,那眼泪便滚滚而下。
这里黛玉一声而不响,只管呆呆地坐在那里,两只手握着那衣襟儿,狠命地绞着。心里只觉得疼的发慌,却又空荡荡地,没个着落,那痛也悬在那里,摸不到,碰不得,只一径堵着塞着,噎着哽着,待要说话,一个字也没有;待要哭时,那眼眶只管干涩,一滴泪也无。半晌,方觉那痛楚略微松动了一点,那眼泪就如雨点一般,瞬间将衣襟全都打湿。又恐怕紫鹃、雪雁听见,只拼命捂着嘴,一个心里反反复复,只念道:" 宝玉,你好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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