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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3 17:2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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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吕鹰扬冷冷的拉了吕贺一把,“我们做过什么,父亲自然知道,用不着我们说!”
“胡说!”吕复忍不住吼了起来,“是我和大哥不做事么?九帐名册的事情,旭达罕把着各帐报上来的文书不让我和大哥看,让我和大哥怎么做事?他自己做到深夜,是他什么都抢着不让大哥管,想占权就不要怕累死!野狗也没有你会咬人,祖宗传下来腰刀和弓箭,不打猎不习武怎么练习刀马?我和大哥是经常打猎,那又怎么样?”
吕贺那番话触到了吕守愚和吕复两兄弟的软肋。虽然吕守愚和吕鹰扬同是王子中主政做事的人,可是吕守愚性子散漫,和吕复一起最喜欢出猎。而吕鹰扬犀利冷峻,只是在帐篷里做事,大半的重要文书都经过他的手,吕守愚看都不曾看见就发了出去。以往吕守愚也乐得把一些繁琐的政务抛给吕鹰扬,可是此时却成了吕贺嘴里的刀锋,毫不留情的斩在他们薄弱的地方。
“哼!”吕贺冷笑,“练习刀马?你的刀又如何?”
他大步走到坐床边,从木几子上抓起盛着羊奶的银罐,噌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他冷傲的瞟了一眼吕守愚兄弟,手一抛,银罐忽然离手。就在罐子滞空的刹那,他的长刀急振,碎成纷乱的铁光,交织着在水罐上划过,被他刀劲阻挡,罐子在空中悬停了半刻。只听见长刀入鞘一声响,手工锤打而成的银罐彻底崩裂成碎片,一泼水在空中化作水花,裹着一片片碎银落在地下。
吕守愚心里一惊,才知道方才他马球场上炫耀剑术只是取巧,吕贺的刀法确实已经在他之上了。
“铁由不要说这种笑话,要说刀马术,先看我手里的刀利还是你手里的刀利!”
吕复身为哥哥,刀法却远不如弟弟,可是受不了这一激,长身而起,也按住了腰间的宝刀:“你的刀利,我的刀未必不利。切一只罐子而已,有胆子试我的宝刀么?”
吕贺不屑的冷笑:“就怕我的刀太利,收不住手,你的脖子却没这罐子结实!”
“你!”吕复指着吕贺的鼻子,指尖颤着,“朔北血的狗东西,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在父亲面前我不跟你计较,可是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杀我?”吕贺蛮劲发作,一扯上衣露出胸口,狠狠的拍了拍,“有种刺进来看看是什么血,都是父亲的儿子,我是青阳的人!”
吕守愚噌的一声也拔出了腰刀,拦在了吕贺和吕复之间:“二弟,你的寒热没好,我来代你和贵木试手。看看是我们这打猎的刀利,还是那血口喷人的贼刀利!”
蛮族风气尚武。说到这一步,就是亲生兄弟也难免上手一搏。吕守愚知道吕复的刀法远不如吕贺,不过被逼得不能退,于是只能挺身上去要代他接下。
金铁交鸣声震得人耳朵一麻。吕守愚的腰刀被一柄银色的双刃阔剑隔住,吕鹰扬一手持剑,话音冷漠:“既然要刀上比胜负,那么也算上我。两个哥哥欺负一个十六岁的弟弟,算什么英雄?”
帐中一片死寂,王子们的眼睛却仿佛着了火一般,四柄刀剑出鞘,寒锋相对,谁都不肯退一步。吕归尘蜷缩着退到帐篷的角落里,看着吕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那股自然流露出的凶狠一如他面对凶狠的大狼时。而吕守愚和吕复紧咬着牙,脸上肌肉绷得铁紧,吕鹰扬的双瞳幽幽闪着寒火,令人不由得战栗。
一声骨节的暴响忽然打破了寂静。众人一惊,发觉那来自吕嵩攥得紧紧的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仿佛要抓透自己的手掌一样。王子们都见过吕嵩发怒,却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怒意。一时间仿佛暴风雨压在头顶,四兄弟都顾不得彼此的敌意,抛下刀剑跪在了地下。
“你……你们!”吕嵩面孔扭曲,鼻孔张开,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青阳的命脉,呵呵,”他忽然笑了起来,“就要断在你们这些畜生的手上了!我……”
“父……父亲……”一个轻微的,略显稚嫩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哥哥们不去,那就让我去好了……儿子愿意去。”
所有视线不约而同的转向那个角落里,吕归尘像是畏惧于处在所有人视线的包围中,深深的低下头。厉长川惴惴不安的看着吕嵩,吕嵩脸上仍是一片铁青。
“你说什么?”吕嵩沉默片刻,低声问道。
“儿子……愿意去。”
“你?”吕嵩摇头,冷笑一声,“你可知道东陆有多远?你可知道怎么应对下唐的国主?你以为孩子把戏么?”
“儿子……不知道,”吕归尘害怕父亲轻蔑的眼光,但是那种轻蔑的目光忽的使他多了一份勇敢,不知道是种什么感情在他心里涌动,有种感觉让他非要迎着那轻蔑冲上去。
“儿子只是觉得,几个哥哥都比儿子有用,儿子不能练武,也不能管事。儿子什么都不会,但是也是青阳吕氏的子孙,既然哥哥们不愿去,那么儿子就去。就是真的不能回来,青阳也不会有什么事,”他挺直身子磕了一个头,“儿子愿意去!”
“你是个傻子么”吕嵩冷冷的看着他,良久,那股冰冷的神色悄然褪去几分,“倒是比你的哥哥们强啊!”
吕嵩转向了其他四个儿子:“那么阿苏勒要去,你们就都不必争了吧?”
四个王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最终还是吕贺性子更直,咬牙大着胆子道:“弟弟要去,儿子没有可说的。”
“没有可说的?”吕嵩淡淡的重复了一次。
“都给我滚出去!”青阳大君忽然怒吼了一声,上前又是一脚,狠狠的踢翻了跪倒在地的吕贺,“滚!”
吼声直震到金帐之外,王子们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候在外面的王爷和家主们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切。当吕归尘也走出了帐篷,金帐的羊皮帘子“啪”一声垂下,阻隔了内外。
吕嵩静静的站在那里,按着胸口,他的呼吸有些急迫,脸色青得越发吓人。厉长川站在后面,心头隐隐浮起不安。
“没什么,”吕嵩摆了摆手,“还是旧病。”
“我去东陆这一年间,又加重了么?”
“我们吕氏逃不过的命啊。虽然我没有狂血,可是心症还是躲不过。”
“东陆医生开的药方,大君可还坚持服用?”
“不说这个了,”吕嵩摇头,“就算没有心症,迟早我都是要死的。这才是我担心的,合萨你看看我这些儿子,是不是都太聪明了?”
吕嵩苦笑:“真的太聪明了……”
厉长川不敢回应,只能问道:“那么真的安排世子去东陆。”
“不,阿苏勒我只希望他能在北都过完天年,要想在下唐有所作为,还是要排出强干的人,”吕嵩摇头,“可是离了北都就难保有奴隶和地位,更不必提即位的事。我的儿子们的心,也真不难看透啊。”
“那么大君的意思是……”
“真要他们去的时候,由不得他们!这次结盟成功,我们也许就有了强渡天拓峡的机会。蛮族数百年来死了多少好男儿,还不是想要踏上东陆富饶的土地?一道天拓峡,我们几百年来都被东陆胤朝欺压,东陆那个鬼帝北伐,这草原上每一寸土下面都有我们蛮族男儿的血。最后我的姑母,一个女人都敢作为人质去东陆,换来我们这些年的安宁,难道我这些儿子反而没有这个胆量?”
“是!”厉长川,“那么大王的意思,是哪一位王子呢?”
“等下唐的使者来,”吕嵩面无表情,凝视着那张巨大的东陆地图,“他选中的人,就是我们派去东陆的人质。我们蛮族最大的敌人……”
吕嵩缓缓的坐下,有些木然。
“答得都不对,”吕嵩低声道,“蛮族最大的敌人,是我们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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